灯火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朦胧。
两线战报一好一坏,一喜一忧,让他心中一时有些不耐。“江南大捷,河东大溃……”宇文泰喃喃自语,他原以为东线可以凭借王思政的守城之才拖住高欢,待江南战事平定后再全力应对。谁曾想……预想是要坚壁清野的,谁知道东边那些人这般勇猛,坚壁还没能坚的起来,大片战略纵深就被人给平趟了。他苦笑着摇头,眼前浮现出高欢那张总是带着从容笑意的面孔。那个男人用兵向来神出鬼没,这次更是将声东击西之计用得淋漓尽致。先是佯攻玉璧,实则主力南下;待王思政全力防守时,又突然调转兵锋直取夏州。这一系列“花招”——至少是他认为的花招下来,他们精心设置的防线简直就是一个破茅草屋,处处漏风。更何况,宇文泰知道,这些动作只是东边的开胃菜,人家还没真正行动起来,还没使出全力呢……他颤抖着手指划过军报上“高欢亲率大军”几个字,仿佛能透过纸背看见晋阳城外那遮天蔽日的旌旗。与此相比,江南的那场小胜,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了。窗外雨势渐急,豆大的雨点砸在瓦上,发出急促的声响。宇文泰望着雨幕中模糊的宫墙轮廓,第一次感到这座他苦心经营多年的长安城,竟是如此脆弱。“哎……”叹息声还未落,又一名亲卫统领轻声禀报:“王上,第三封国书已经备好了。”宇文泰沉默片刻,终于开口:“派最快的马,最精锐的使者。去伏俟城告诉慕容夸吕,若再不出兵,我便只能亲自去探望探望他了。”亲卫统领单膝跪地,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。-d~i?n\g~x¨s,w?.·c_o′m`“王上,吐谷浑如今……”“你们不敢去?”宇文泰猛地转身,冷笑一声:“放心,慕容夸吕还不敢动我大魏的人!”他顿了顿:“可是我敢!”亲卫统领不敢再多言,匆匆退下。周围再次陷入沉寂,只有更漏滴水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。宇文泰缓缓坐回案前,手指颤抖着展开那三封已经写好的国书。第一封许以晋昌五郡,言辞恳切;第二封承诺战后分赃,语气强硬;第三封则赤裸裸地武力威胁,字里行间透着玉石俱焚。“贺六浑!”他喃喃自语,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噩梦——高欢的玄甲军如潮水般涌上长安城墙,自己的亲卫一个个倒下,最后那柄大夏龙雀……“王上。”冯翊公主的声音从殿外传来,她披着素白寝衣,身材愈发纤细。宇文泰将国书重重掷于案上:“阿荔怎还未安寝?”冯翊公主缓步走近:“妾身见殿中灯火未熄,担心夫君……”“担心什么?担心我疯了?”宇文泰突然提高声音,随即又颓然垂下头:“也许我真的疯了,三封国书,一封比一封卑劣……”冯翊公主没有回答,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,轻轻拭去他额角的冷汗:“夫君吉人自有天佑。”宇文泰苦笑一声:“天佑不佑我不知道,可慕容夸吕若再不出兵,我拿什么抵挡贺六浑的虎狼之师呢?”刘文静看着这位昔日意气风发的皇族,此刻却像个吓破胆的孩童般蜷缩在帐角,心中一片冰凉。他默默退出大帐,听见身后传来萧渊明压抑的啜泣声。雨,下得更大了。与此同时,晋阳军所在的东线战场却是另一番景象。宜阳城头,独孤如愿的将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。这位威震北地的名将身披铁甲,手按剑柄,站在刚刚攻克的城楼上极目远眺。远处,长安残兵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,丢盔弃甲的身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。他看到这一幕,嘴角浮现一丝冷笑。“报——!”一名传令兵疾步奔上城楼,单膝跪地:“独孤将军,西门已破,守将元斌被生擒!”独孤如愿点点头,手指轻抚腰间佩剑:“传令下去,全军休整半日。告诉将士们,今晚加餐,每三人赏酒半斗!”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加倍发放,伤者皆记一等功。”欢呼声顿时响彻城头,这些跟随独孤如愿转战千里的老兵们相视而笑。他们太了解这位主帅的作风了——如此慷慨的犒赏,意味着更大的战功就在眼前。果然,未等欢呼声平息,一队轻骑已疾驰入城,为首的亲兵高举着火漆密封的军令。“将军,高王军令。”亲兵恭敬地呈上密信。独孤如愿展开一看,眼中精光暴射,军令上那看不出特征的字迹力透纸背:“宜阳既克,速与高敖曹会师。”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