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欢因为结亲的事情特意提前向段长告假半旬,这段时间的代队主自然而然便落到了侯景的身上。
才做了几天的代队主,侯景便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不当家不知柴米贵。这不,今日一大早当侯景还在一脸得意之色站在城楼上,心情愉悦的安排自己手下一队兵士分批巡城时。便又有人来找“侯队主”诉苦了,来人是一位面色悲苦的兵士,看不出具体年纪,还未走到侯景身前便高声呼道:“侯队主啊,怎地这个月的饷谷还不发放啊!这饷钱拖欠倒也罢了,不发饷谷可是真会饿死人的啊!我家里一双小儿女已经几日不曾吃饱饭了,此刻正等豆麦下锅呢。”侯景听到那兵士的声音,脸上的得意之色迅速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和兵士脸上相差无二的苦涩:“我说郭老兄,不是我不给大伙儿发饷谷。你也知道,咱侯景也就是一个小队队主,还只是个代行职责的!这怀朔镇你随便找个幢主、军主什么的,那人家放个屁都比我说话顶用,我就是想给大伙儿发半年的饷谷,可是咱也没这能耐啊!”那兵士闻言脸色愈加凄苦,颤声道:“话是这么说,可您现在是我们顶头上司,我也没门路去找那什么幢主、军主啊!侯队主,您不能眼看着我一双儿女活活饿死啊!”侯景头疼万分,高声叹了一声气:“郭老兄,你也知道我老侯的为人,那饷谷我三天之前就去问了。人家说这个月,那洛阳的尚书省度支曹连一粒豆麦都没有往六镇解送!这你让咱们怎么发放?我就算是有通天本领,可也不能凭空变出饷谷啊。”见自己面前的兵士闻言身子一歪几乎就要栽倒下去,侯景连忙快步上前伸手把他紧紧扶住,气急败坏道:“你……你就算栽在这儿也我也没办法啊,我一个代行队主,我自己的饷谷都不知道找谁去领呐!”郭姓兵士不住咳嗽,表情绝望的喃喃自语:“这可如何是好?饷银也已经很长时间没发放过了,我们全家就靠着这点饷谷过活。要是再不发饷谷,我们全家不死在柔然的马蹄下,怕也是要被饿死啊”侯景听清他的咕哝后呆呆立在原地,张了张口本想劝点什么。又觉得无论说什么话在对方现实的生存压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,半响,只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叹一声。城楼上一时安静下来,只听到从怀朔城外吹来的风声呼啸而过,像是远处不知哪里有一群人在呼喊悲泣。侯景一向性格豪放,为人耿直,不在意细枝末节。小时候家境贫苦吃不起饭在高欢姐夫家蹭饭吃,他也只觉得大不了以后富贵了好好报答便是,从没有埋怨自己时运不好,或者埋怨大魏的制度怎么样。他以前只听高欢说起过,六镇兵士已经被洛阳贵人们的贪腐苛政压迫到了极点,只等有人领头立时便要成燎原之势。但从来不曾有深刻的体会,或者说,他豪放性格让他从前下意识的忽视了这种体会。而现在,侯景看着面前目光呆滞像一个木桩一样立在那儿的郭姓大魏兵士,听着从柔然方向传来的凶厉风声,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。呆立许久,侯景听到自己的声音含糊不清的传出来:“去找贺六浑吧,他也许有办法。”言罢,他不等对方反应,也不管城楼下还在巡逻的兵士,径直走下城去。娄家旧宅。高欢与娄昭君已经梳洗完毕,此刻正在几位侍女的包围下吃早饭,就在高欢快要抵挡不住几个人意味各异的眼光,想要支使她们暂且离开的时候,侯景已经来到了大门外。“他说他叫侯景?”高欢一边给娄昭君夹菜一边看向刚进门通报的那个小侍女,轻声问道。小侍女显然是一路从大门口小跑过来的,气喘回答:“是的,郎君。来拜访的那人说他是你的队主,叫侯景。”就在高欢还在脑海中思索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的时候,娄昭君口吻轻柔接话道:“是那日和你一起巡城的矮个兵士吗?” “对,就是他。”娄昭君闻言转身面向一旁的月姝,吩咐道:“把他带到会客厅去,告诉他高郎一会儿就过去。”月姝轻轻应了一声,转身小步走了出去。高欢不慌不忙喝完自己碗里最后一点羹汤,而后站起身来,温声向娄昭君道:“娘子,你再多吃一点,我去去就回。”娄昭君颔首一笑:“夫君军务要紧,不必挂念妾身。”高欢又向旁边的侍女好生交代了几句,这才转身向会客厅走去。远远的,高欢便看到了背手站在厅中的侯景,见他今日气质与以往对比大不相同,一点儿也看不出往日的跳脱之感,还以为是月姝在引他进来时又